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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樊云珍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,她突然就那么凄凄厉厉的笑了,“律师没用!薇薇,你不知道你爸这次……”说到这里,樊云珍再也笑不出来,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,哭的没有丁点希望。

    忽然想到了什么,她霍的抬起头,双眼直愣愣望向卫薇,蓦地冒出许多异样的神采。

    “薇薇!薇薇!你可以去求陆崇文啊,你跟他还有联系啊!”樊云珍欣喜的说。

    一听到那个禽兽的名字,卫薇顿时沉下脸,浑身一僵。

    那种令人恶心的、反胃的难受瞬间从心底里钻出来,渗进骨子里,卫薇好想吐!

    到了这时候,她只觉得这一天好累,再也不想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,卫薇背着包转身出门。

    “薇薇!”樊云珍尖叫起来,沙发一角的卫苒吓得浑身又是一缩。她不管不顾的叫道:“薇薇,你去求求他,去求求他吧。”

    卫薇冷冰冰转身,不客气的嗤道:“去求他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陆崇文是谁?你知不知道他父亲是谁?”樊云珍焦急万分,她真的快要疯了!她连忙说了一个人的名字,又说:“陆崇文就是他的儿子,你去求他肯定有用的!薇薇,你爸这次不知道会怎么判呢……”说到最后,樊云珍又哭了。

    卫薇思维钝钝的,有一瞬的怔楞,起初只觉得那个名字耳熟,后来才慢慢对上号。

    呵。

    卫薇冷笑,所以,他才仗势欺人?才那么肆无忌惮的……欺负她?

    努力压抑下心底阵阵翻涌的难受与恶心,卫薇面无表情的说:“我和他一点都不熟,请你以后别说这种话。”停了一停,卫薇又说:“我爸现在是触犯了法律,如果你有钱,我们一起请个好律师,如果你没钱,就闭嘴!”

    樊云珍猝不及防卫薇会这样说话,她一滞,下意识止住抽泣。

    见卫薇还是面无表情的往外面走,她心里一慌,疯了一样追过去扯住卫薇的胳膊:“薇薇,你去哪儿?你不能对不起你爸!更不能不管我们!”

    人在濒死的时候,大抵都会试图抓一个浮木。

    如今,卫薇就是那块浮木。

    哪怕卫薇连自己都顾不了……

    卫薇被扯的动弹不得,她不得不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樊云珍说:“我们是一家子!要走一起走!”

    卫薇并不清楚卫岱山究竟犯了什么事,可卫家所有的资产全部被冻结,这套独栋别墅连带名下的其他几套公寓一并被查封,很快,她们就真的要无家可归了。

    卫薇沉默了,良久,她说:“你们收拾东西吧,我这两天先回市区找房子。”

    她们总不能流浪街头,要有个落脚的地方……

    听到卫薇的这句承诺樊云珍才怔怔松开手,她坐到沙发上,还是抱着卫苒哭。

    卫薇回自己公寓。

    那里面空空荡荡,她独自坐在窗边,坐了很久,天都黑了,才回过神。

    手机不停的机械的响着。

    是个固话,卫薇接起来。

    听筒那边传来付嘉声音的那一刻,卫薇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下来。

    她今天离开学校,付嘉从教室里追出来,说陪她一起回去。

    可卫薇身上还背着“早恋”的处分呢,怎么可能连累付嘉?她摇了摇头,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他,又说:“这两天我不来学校了,你记得帮我做笔记。”

    卫薇知道,付嘉肯定是一下课,就立刻找地方给她打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付嘉。”

    唤了他的名字,卫薇再说不出任何的话,她抱着膝盖,努力蜷成一团,将脸深深埋在里面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付嘉晚自习请了假。

    老康看了他一眼,没有多问,只是摆摆手说:“去吧去吧。”付嘉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要走,老康又喊住他,语焉不详的提醒了一句:“别耽误学习啊。”付嘉脸微微红了红,他说: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卫薇一天都没吃饭,他顺道去便利店买了便当。

    饶是有心理准备,见到卫薇的时候,付嘉还是滞了一滞。

    如果说原来的卫薇是迎着朝阳、用力生长的一棵树,那她现在,就是快要枯了……

    灰白的,没有丁点生机。

    他给卫薇热了饭,又烧了热水,这才坐到卫薇旁边。

    她这一整天一直坐在冰冷的窗台边,脚下就是远不可及的地面,也许一个纵身,就会栽下去。

    察觉到付嘉过来,卫薇身体动了动,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卫薇说:“付嘉,我爸被捉了,我家里还有个阿姨和妹妹,她们对我不好,可我爸进去前,把她们托付给我,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她又说:“我们家什么都没了,我得找个房子,要便宜的,我得尽快想办法赚钱,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上学,对了,我还要看看能不能凑钱请律师,救救我爸爸。”

    卫薇努力的说着,她睁着眼,看着这个灰暗的世界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付嘉握住她的手,用力的握住。

    “卫薇,别害怕,你还有我。”

    付嘉说:“不管现在或将来发生了什么,我都会照顾你的,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。”

    ☆、第十六章

    卫薇租好了房子,就在付嘉住的那条老弄堂附近。不到十五平的一间卧室,里面摆了张上下铺,再加个衣柜,勉勉强强可以容纳下三个人。

    这种老房子一向都是居住环境差——家家户户厨房设在走道上,而卫生间更是只能去公厕——但胜在很便宜,还交通便利。

    樊云珍知道后,死活不同意,“咱们为什么要住那种地方?”

    “那你打算住哪儿?”卫薇面无表情的反问,“你有钱么?”

    一提到钱,樊云珍不说话了,只低头默默收拾行李。

    其实他们东西少得可怜,除了生活必需品,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不能带走。

    卫薇去厨房收拾厨具,锅碗瓢盆,油盐酱醋,一件件往行李箱里装。

    樊云珍看见了,抱怨道:“那堆东西重死了,到那儿再买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买?”卫薇平静的望过去,目光直直的呛她。

    樊云珍被一噎,又不说话了,好半晌才试探的问:“薇薇,你真的不打算找找陆崇文?”

    “找他?”

    卫薇轻哼一声,冷冷回道:“等我死了化作鬼就去找他!”

    樊云珍犹豫了一会儿,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薇薇,我最近去了几趟那里边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你爸情况不太好,听说……百分之七八十可能要判重刑了……”

    卫薇有一瞬间的恍惚,她听见自己仍是平静的问:“多重?”

    这个家现在莫名其妙担在她的肩头,她千万不能慌张,卫薇努力这样想着。

    樊云珍没有回答,一片死寂中,她面色煞的白了一白。

    卫薇从厨房望过去。

    就见樊云珍不安的站在客厅里,满面惊惶失措。而卫苒则抱着个毛绒玩具,呆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一角,和那天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所以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卫薇的眼球,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,像针扎似的疼,有一个可怕的字眼就那么烫进了她的心底。

    其实,这两天新闻上已经在陆陆续续报道卫岱山的事了。卫薇看过一遍,却怎么都没法将那一桩桩罪名与父亲联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她不敢相信,甚至拒绝相信。

    卫薇重新低下头,过了好久,她才说:“所以我们更要请个好律师。”

    她这样告诉着自己,努力而坚定。

    紧了紧手,卫薇重新开始收拾厨具。

    他们的东西真的好少,不过是几件衣服,一口锅。

    真的要离开了……

    环顾了一圈身后的别墅,卫薇别开眼,只沉默地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野。

    已经是深冬,一眼望过去,那里是一片拨不开的浓雾,冷冽的空气发了疯似的钻进来,好冷啊。

    卫薇呼出一团白气。

    客厅里,樊云珍在拉卫苒,可卫苒一直钻在沙发里,双手紧紧扒着沙发,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。

    “小苒,走吧。”樊云珍絮絮叨叨的念着。可念着念着,她自己又开始流泪。

    卫苒死死咬着唇,就是不松开,同样倔的要命。

    已经日薄西山,卫薇看了看渐渐淡下去的晚霞,转身走进来。

    “卫苒。”她喊她,声音沉沉的,透着萧萧肃穆,“时间不早了。”卫薇冷冰冰的提醒她们。

    像是濒临到一个极限,卫苒哇地一声,这么多天终于哭了。

    她甩开樊云珍的手,急急忙忙跑进偏厅。

    卫薇跟着过去。

    偏厅里,支着一架白色的steinway,而卫苒就趴在钢琴上面,哭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姐姐,我们把这台钢琴也带走吧。”她小声的祈求。想来应该是不舍极了,现在居然会喊卫薇“姐姐”。

    卫薇只是沉默。

    她现在越来越习惯沉默,一言不发的时候,整个人板着脸,不用思考其他。

    卫苒哭的越发伤心,她抹着泪,犟道:“我想要弹钢琴!”见卫薇还是不说话,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,她开始胡乱蹬着腿,乱发脾气:“我就是要这个钢琴!我就是要!这个钢琴是我的!”

    “已经不是了。”卫薇不得不残忍的告诉她。

    卫苒一怔,喃喃说道:“可是我想弹钢琴啊……”

    卫薇顿了顿,侧过身,倚着墙边,怔怔望着窗外的落日。她说:“那你现在弹吧。”

    卫苒用力擦了擦泪,端端正正的坐在钢琴前面,身体挺得直直的,又郑重搁上双手。